佔領工廠訪談錄——記一名波蘭工人的聲援行動

佔領工廠訪談錄——記一名波蘭工人的聲援行動

來源: Socialist World (UK).

想了解事件的始末,請參考以下文章:

波蘭工人Sebastian Sikora於2009年八月參與了佔領英國南端懷特島上維斯塔斯風力發電機廠的行動,行動已經完結。以下是來自波蘭Group for a Workers’ Party組織的Kacper Pluta對他進行的一篇訪談:

 

你是唯一的波蘭工人參加了佔領維斯塔斯工廠行動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工廠關閉?

“還記得一年前,有人建議擴大和改造工廠,改為生產略有不同的技術和開發廠房等。到去年,我們被迫接受新的工作條件 - 從4天工作,4天休息改為三更制。公司迫我們選擇:不是同意,便是離職。而且,只要任何人加入了工會,他們便被解僱。他們總是找理由解僱你。然而,大部分人仍留下來。

由於島上沒有許多高薪工作,雇主認為他們總會找到人。因此,我們真的很辛苦。我們有三個月試用期,看看是否能夠應付新的制度,結果我們成功了。今年底,另一個變化是廠方宣布:“我們將擴大工廠”。原來公司業績理想。公司支付我們獎金,獎勵我們應付變化和管理的能力。三,四個月後,公司宣布召開會議。而我已經申請了假期,但被拒絕,沒有得到任何解釋。我們預計他們將宣布明年擴大工廠。

但相反的是,我們竟被通知,“在英國的市場還不夠大,對可再生能源沒有足夠的需求,如風力渦輪機,因此我們將搬遷。”他們決定轉移到美國或中國,因為那裡可以獲得更大利潤。所以放棄英國。”

工人的反應是什麼?

“起初,所有人都大惑不解。在我們離開時,他們給我們一份工廠關閉的通告。我們只好去酒吧訴苦。”

你保衛工廠第一件做的事是什麼?

“起初,我們都很憤怒,因為這三個月本應是一個談判期。起初,我們寫了一份請願書,收集了很多簽名,理應綽綽有餘,因為工人及其家庭,和當地居民反應很大。請願書還散發到其他工作場所。在島內,如果你失去工作,那麼明天你的朋友也可能會失去工作。這事情正在發生。由於我們的佔領行動,我們曾經工作過,在對面馬路生產聚合物和膠水的工廠失去了龐大的客戶。該公司曾經提供給我們材料,也將作出裁員。

請願行動後,有抗議示威、演講和給政府的呼籲。我們嘗試了一切合法的方式。從第一個星期宣布裁員,我們已盡力做了一切。在我們決定佔領工廠之前,我們已試圖用盡其他一切可能的選擇。佔領工廠是迫不得已的最後手段。”

為何會想到佔領呢?

“正如我所說,我們舉辦了多次會議。一次會議上,我了解到工人有計劃的接管工廠,但有人背叛我們的計劃,向廠方洩露風聲。經理已經開始懷疑我們,並收集涉及的文件。所以我們沒有太多時間。我和另一名男子喊道:“讓我們走吧!”。參加會議的人本應回家收拾所需用品,包括衣服,睡袋,食品和甚至植物。最後,會議結束後,20多人進入工廠。我是進入工廠的第一人。我一直與保安談話,讓其他人可以進去活動,動作非常快,10分鐘之內一切都堵住了。

工廠被警方包圍,廠方威脅我們會被解僱和面對其他懲罰。不幸的是,幾個人決定離開,因為怕失去一切。最後只剩下我們11個人。從第一天起,他們試圖恐嚇我們。因為警察的出現,我們不能入睡,有人總是跑來跑去敲打。我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但是,我們決定堅持下去。

第二天晚上,我們讓警方檢查是否有任何損失 - 這是旨在消滅警方破壞抗議行動的藉口。當然,我們沒有被壓垮。我們知道,如果有任何損失,會為我們帶來麻煩。警察試圖說服我們,說這是最後的警告,如果我們拒絕離開,他要逮捕我們。我們留在裡面。然後我們看到鎂光燈,顯然媒體對我們很感興趣。

這是第3天,維斯塔斯拒絕任何人向我們提供食物。他們告訴我們:食品是在外面,“如果你想要,便要走出去取它”(如果我們出去,我們就不能回到廠內)。我們想留在工廠。我們在一間餐廳點的菜,被攔在接待處。這種情況持續了三天。最後,人們惟有穿過警察的封鎖線扔食物到陽台上。此事發生後,該公司決定架設一個2米的圍欄。最終,他們決定為我們提供食物:一個三明治和水果作早餐和晚餐。

我們必須在這裡生存(我體重驟降了近20公斤,其他人因為血糖水平低不得不去醫院)。雖然還有人試圖向我們提供食品 - 有些人身穿各種服裝,分散保安注意,而另一組按照計劃,附上了食品袋的繩子,我們已經做好準備。這些行動激勵了我們的士氣。

我們有一些吸煙者,人們把煙草和紙張附在網球上,然後從外面扔進來,但很多球都沒能成功。一星期後,在接待處大約有50顆藏有不同東西的球,如牙刷頭,糖果等。蠻有趣的。”

我看到有很多人從外面支持你...。

“哦,是的,我們沒有想到。在英國,工會領袖和活躍分子都不願意互相合作,不論是紅色(左翼工人),綠色(環保份子)或無政府主義 - 每個人都帶著自己關心的議題,都用自己方式工作。但維斯塔斯運動是不同的。不同背景的人一起工作。如果你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,你支持我們是因為我們叛逆,如果你是綠色人士,是因為看到可再生能源,如果你是工會人士,是因為看到工人權利受到侵犯。在那裡可找到活躍分子的各種傾向,即使是兒童基金會也支持我們,因為我們並沒有得到食物。

但是,政界人士和當地政府卻與我們保持距離,無論是工黨還是自由民主黨都不希望與我們有任何聯繫。”

有人要求國有化和工人控制工廠,是嗎?

“是的,沒錯。在其他國家,早已採取這些行動。我們既然知道如何管理,有什麼不可以呢?我們認為,既然國家可以購買債務纏身的銀行,為什麼不可以把賺錢的事業國有化?公司在今年第一季度錄得淨利潤五千八萬英鎊,營業額超過2億英鎊。公司擁有的財政資源價值約10億歐元。畢竟,它可以用那筆錢為所欲為。於是我們便問“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為什麼即使有利可圖,仍沒有人感興趣?為什麼不投資維斯塔斯?畢竟,清潔能源不是一個虧本的投資!

英國衛報和泰晤士報都強烈暗示,政府、地方議會和維斯塔斯舉行了閉門會談。他們在宣布關廠的數個月前,可能知道關閉工廠,重新發展,並在4年內重新僱用工人等一連串計劃。他們認為工人無論等多久,都會等待工作。公司只支付保留下來的行政人員工資,而有技能的人卻要等候工作。

終於,政府宣布支持我們,為我們爭取更高的補償。然而,他們對拯救公司或國有化都不感興趣。他們的立場相當荒謬。”

在法國有一個口號,『老闆需要我們(工人),但我們不需要他們』。當我聽到時,我得到完全相同的印象...

“沒錯,這個口號很吸引人!”

你在本地和海外得到很多支持。是誰支持你?

“包括丹麥政府(維斯塔斯是一家丹麥公司),來自意大利維斯塔斯的工人,德國的活躍人士。有來自西班牙、瑞典、非洲、日本和韓國的支持。紐約時報報導說,工廠計劃搬遷至美國。我們的個案已提交給歐洲議會。維斯塔斯和政府拒絕發表評論。我們在媒體上打垮了他們。”

參加抗議的工人就業狀況如何呢?

“我們已經在沒有補償的情況下被解僱。我們應該收到的工資和補償都已沒有了。我們幾乎得不到任何生活費。事實是,我們被解僱等於我們不能申請任何福利。此外,工會已通知我們,已被列入所謂的雇主黑名單 - 這是非正式的,是在雇主之間傳閱。但其實,我們的名字已是眾所周知。”

你有什麼計劃繼續抗議?

“抗議活動仍在繼續,我們仍然爭取保留工作。我們希望工廠被收購,並繼續生產風力渦輪機。政府可以購買工廠,並實施一些改革,我們可以繼續新技術生產。我們有能力,有人才繼續這樣做。我們從工廠一開始便在這裡工作,也適應每個技術的轉變,隨時可以開始投入生產。我們也希望可以恢復生產,扭轉裁員決定,以便我們重新獲得財務上支持。在我們面前有一個長期的鬥爭:我們還在等待勞工法庭的審判結果。”

你不會放棄鬥爭?

“哦,不!沒有可能。”

在佔領工廠時有20名工人,最後有11人參與。其他工人反應如何

“有許多人支持我們。然而,他們有些都有家庭,小孩和債務等,他們無力參與。我們這些進入工廠的更決意和更自信。我們爭取的,不但是為我們自己,而是為每個人。其他人反應頗大,但不幸沒有我們想像中大。出賣我們的人開始是威脅我們。然後,當事件發生之後廣為人知,他們試圖道歉,並幫助我們,但我們不希望與他們有任何關係。”

你跟工廠的關係如何在變化?你自己也有什麼變化?

“我不能說裡面的人壞話。他們就像自己家庭如此親密。在外面的人也是一樣。很多市民支持我們。關於我自己,大家都明白我們抗拒管理層的欺凌。他們迫害我們。如果你是一個女人,他們總帶有性別歧視。如果你是波蘭人,但他們毫不猶豫地扔到你的臉。如果你是老的,有孩子,或生病 - 管理層總找到問題對付你。這是不人道的待遇。我們意識到,我們不能被嚇倒,我們真的可以贏得這場戰鬥!在這一行動人們越來越堅強。我相信我們會成功。”

你是唯一波蘭人佔領了工廠,但你不是唯一一個工廠工人。是否有任何反移民的事件?

“在佔領期間,一個自稱『英國工人保衛英國工作』的組織在工廠外面出現。這引起了廠內外很大迴響。維斯塔斯工人幾乎想用石頭砸死他!工人大聲說反對該組織,我是裡面的佔領者,他們開始呼喊我的名字。”

在波蘭的人可以為你做什麼?

“這並不一定要很大。主要是想宣傳我們的情況。因此,在波蘭維斯塔斯辦公室外懸掛一幅海報,便可以吸引人注意維斯塔斯工人的情況。政府說,它投入錢保護生態環境,但現在卻宣布建造新的核電廠。如果這計劃成事,它便不需要,並可能削減風力渦輪機。同樣的事情如果在波蘭發生,我們也將幫助他們!我們並不孤單。在整個佔領行動,丹麥,西班牙,意大利,德國,瑞典和美國也有抗議行動。我們想引起大家注意這裡發生的事情。抗議越大,壓力越放在雇主和政府身上。”

我有一個現成的準備問題 - 在事後,你認為你的抗議是合理的?但我可以看到...

“如果你問我是否會再進廠,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:是。其中一個傢伙正準備英國汽車拉力賽。他在佔領期間體重驟降。抗議後,他繼續參與拉力賽,而新聞媒體,活躍分子和工會正在每一站等著給他支持。它成為一個運動強大的元素。我不後悔我們在裡面做的一切。

如果我們現在就放棄,便是半途而廢。從一開始,廠方預測我們失敗,因為抗議行動被孤立,缺乏宣傳等。但我們成功的最好證明就是,我今天能和你說話!我們將繼續努力爭取的。”

好吧,我祝你成功,感謝你接受訪問!

“謝謝,我們會繼續戰鬥下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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